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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氣盟(十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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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氣盟(十)

看見司毓的一瞬間,白偀沒有說話,而是迅速摸出自己的匕首。然而為時已晚。下一秒,她聽見腳下轟然作響。

白偀低下頭,看見腳下的木質地板塌陷了一圈,呈現一個“回”字型結構。她站在“回”字中間的“口”部分,而外面一圈木質地板則憑空消失,只餘一片漆黑的空氣。與此同時,在“回”字結構的外圈部分,赫然出現了一道繩索網,將整個“回”字結構牢牢困在網中。

司毓:“我勸你不要白費力氣。你腳下是地牢,外面是繩網,就算插翅也難逃了。”

白偀挑了挑眉,突然看向司毓身後:“你怎麽來了?”

司毓不為所動,嗤道:“不是吧,如此幼稚的把戲也想糊弄我?我勸你......”

話音未落,他突然感到頸間冒出一股寒意。

司毓低下頭,看見一把閃著寒芒的匕首正抵在自己頸間。

齊思楓舉著匕首,在他耳邊道:“我勸你別亂動。否則,刀槍無眼。”

司毓咽了下口水:“別,有話好說。”他深谙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,軟化語氣道,“其實我沒想傷害你們,只是想請你們來說些事。你們是來找驚夢解藥的吧?我可以給你們。反正現在試藥的人已經不在我手裏了,我留著解藥也沒用。”

齊思楓:“別廢話,你先把繩網撤了。”

司毓立刻道:“好。你先放下刀,我去解機關。”

齊思楓冷冷道:“不可能,你就這麽解。她身邊的繩網什麽時候撤掉,我就什麽時候放開你。”

還真是難搞的家夥。

司毓一邊在心裏吐槽,一邊被用刀逼著撤掉了白偀周圍的繩索。地板也恢覆了原樣。

司毓隨即道:“你們不是想要解藥嗎?喏,給你。”他拋給白偀一個小瓶子,“現在可以松開我了嗎?”

白偀抓住瓶子,打開看了一眼,只見裏面圓滾滾一粒藥丸。她害怕有詐,便用刀將藥丸劃下一小角,塞到司毓嘴邊:“吃。”

司毓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頭。他咬住那一小角藥丸,在白偀的註視中吞下去後,無奈道:“好了,這下你總放心了。可以放開我了嗎?”被人用刀逼著的滋味著實不太好受。

白偀和齊思楓對視一眼。齊思楓撤掉了橫在司毓頸前的刀。

司毓劫後餘生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,確認自己的腦袋和身體還好好地連接在一起後,這才松了一口氣。

要說司毓也不是什麽沒見過世面的人,被人用性命相威脅的經歷也不止這一次。然而剛剛他身後這小哥的殺氣實在鋒利,這才讓他不由自主地低了頭。

司毓隨口道:“你們是碧濤山莊的人吧?”

白偀微微瞇眼。

司毓笑道:“在想你們哪裏出了紕漏嗎?別想了。你們的偽裝的確很出色,現在還蒙著面,剛才說話時的聲音也特意改變過,沒有一絲漏洞。我是純猜出來的。”

齊思楓鎮定道:“那你猜錯了。”

司毓回頭看了他一眼,搖頭道:“小哥你雖然殺氣著實淩厲,騙人的經驗卻不豐富呢。其實我早就猜出是你們做的了。畢竟,在被‘名門正派’環繞的論劍大會中,這樣多管閑事的舉動只有你們碧濤山莊才做得出來......餵,等等,別隨便露出那種要把我殺人滅口的眼神啊?我真的是有事要告訴你們!”

他邊說邊連連後退,擺出一副“我是好人我很友好我舉手投降”的架勢。

白偀再和齊思楓對視一眼,抱臂道:“那你說來聽聽。”

司毓警惕地觀望了幾秒,見他們的態度確實有所軟化,這才重新上前道:“你們是不是覺得,我抓人來試藥很可惡?”

你說呢?

見白偀和齊思楓變得有些危險的眼神,司毓趕緊補充道:“沒錯,我是很可惡!我承認自己是個壞人。可是在這正氣盟中,比我壞的人,還大有人在。你們以為你們那樣囂張地救走囚犯後,正氣盟為什麽不大肆搜查?”

齊思楓道:“不是因為你們要開論劍大會,怕走漏風聲嗎?”

司毓道:“的確有這個原因,可這並非最主要的緣故。若正氣盟執意追究,即便是小心地暗中搜查,也絕對不會讓你們逃得如此輕易。”

白偀道:“那是為什麽?”

司毓微微笑道:“你們只看到了我,只抓住了我,卻不知你們發現的只是冰山一角。那些埋藏得更深的罪惡,你們根本看不也看不到,更無從知曉。我做的那些東西,對正氣盟來說根本無足輕重,即便丟失也無所謂,又怎麽會引起正氣盟的重視呢?”

白偀皺眉道:“別賣關子,有話直說。正氣盟到底還做了什麽?”

司毓見她不耐,幹脆道:“他們在修煉藥人。”

他話音一落,百草閣中陷入了短暫的寂靜。

白偀心中忽然有些不好的預感,卻不知從何而來。她按捺著沒有開口。

過了一會,還是司毓先出聲:“別這麽嚴肅,也不必著急。我知道你們碧濤山莊最喜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,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。好吧,我準確點說,是正氣盟‘想要’修煉藥人。但是他們經歷過很多次失敗的嘗試,直到現在還沒有煉成。”

司毓有意將此事說得輕松,白偀的神色卻絲毫沒有松動。她沒上套,而是直接冷冷問道:“但是失敗的路上,恐怕並非毫無代價吧。”

司毓輕聲道:“自然有許多無辜的倒黴家夥,為此白白付出了性命。”他見白偀和齊思楓又面露兇光,連忙道,“餵,冤有頭債有主,你們生氣也別對著我。我雖然是正氣盟的人,這藥人之事卻不是我負責的,跟我可沒關系啊。”

齊思楓:“正氣盟修煉藥人,是為了給誰治病?”

司毓笑道:“正氣盟野心勃勃,耗費數年精力,怎麽可能只為了給某人治病?他們此舉,不過是希望得到神藥罷了。”

白偀挑眉:“神藥?”

司毓點頭:“據說,藥人的血包治百病,有神奇的治療效果,可以‘醫死人、肉白骨’——當然,這肯定是誇張說法,起死回生是必然不能的。不過當今醫者雕零,醫術高超者少之又少,藥人之血能包治百病、解百毒,也算是當之無愧的神藥了。”

白偀聽著司毓的話,陷入沈思。

古代醫術水平不算太高,隨便一個小病都可能要了人的命,更別提江湖之人經常遭遇的受傷、中毒等突發情況。如果藥人的血真有那麽神奇的作用,那麽正氣盟耗費數年為此也就可以理解了。她可以想象,一旦真有如此厲害的神藥出現於江湖,必然會成為無數人甘願散盡家財、拼命來謀求之物。

沒有人不想長命百歲地健康活著。如果正氣盟真有了藥人,到了那時,江湖可不就是由正氣盟說了算?

可是,藥人也是人,用他們的血來做藥,他們就不會痛嗎?修煉藥人的過程絕不會輕松,而中間損耗的那麽多條性命,更是無辜的亡靈。

白偀和齊思楓都明白,他們必須要阻止此事。

然而,正氣盟把消息藏得太緊。若不是司毓告訴他們,他們甚至現在還被蒙在鼓裏。他們知道的信息還太少,根本有心無力。

如今有個現成的信息源在這裏,他們當然不能輕易放過。

白偀摸了摸下巴,接著問司毓道:“你還知道些什麽?”

司毓倒也爽快,答道:“我知道的也不多。只知道藥人一事早在我進正氣盟之前就有了,他們為此已經努力了數年,只是沒有進展......不,也不能這麽說。”他突然回憶起某事,“我悄悄調查過很多次此事,還聽到過一則傳聞,只是不知是否真切。”

白偀也不挑:“你且說來聽聽。”

司毓猶豫了片刻,還是道:“據說唯一一例最接近成功的藥人已經快煉好了。但是不知為何,修煉到一半,這個藥人卻突然消失了,以至於進展大幅回退。這也是正氣盟遲遲沒修煉出藥人的最重要的原因。”

他說完後,覷著白偀兩人嚴肅的神色,又趕緊補充道:“當然,這只是傳聞,我也不確定是真是假。”

一時間,信息太多。白偀在齊思楓眼中看到了和她同樣的一團亂麻。

她嘆了口氣,先不去細想,只是默默把這些記在心裏,又追問司毓道:“你且再仔細想想,還有沒有什麽其他信息?就算是傳聞也無妨。”

司毓雖然是有意主動把這件事告訴他們,但卻也沒料到白偀他們能真對此事這麽上心。他頓了頓,道:“你們真的下定決心要插手此事?別怪我沒提醒你們,這件事,十有八九不只有正氣盟的份。他們極有可能還有別的門派做幫手。一旦你們決定對上正氣盟,那敵人可不只正氣盟一個。”

齊思楓:“不是你主動告訴我們此事的嗎?”

司毓聳肩道:“我這不是好心提醒你們嗎。好吧,讓我想想還有沒有什麽遺漏的。”

他努力在記憶中翻找。白偀和齊思楓都不說話,留給司毓充分回憶的時間。

過了一會,還真讓司毓想起一件事。他立刻道:“對了,我還想起一點。”

白偀和齊思楓眼睛一亮,示意司毓快講。

司毓道:“我想起來,這個修煉藥人的秘密,好像和‘藍色’有關。”

白偀重覆道:“藍色?”

這是什麽意思?莫非修煉藥人的地點建築是藍色的?亦或是和藍色的天空、大海有關

她指望著司毓能解答點什麽有用的。

然而,司毓咳了一聲,道:“我只知道和藍色有關。沒錯,只知道這一個詞!具體是什麽意思,我真的完全不知道。”

見白偀的神色似乎還有些不滿,司毓攤手道:“正氣盟把藥人一事視作最重要的機密,我能查到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。我已經把我所知道的全部告訴了你們。之後就算你們殺了我,我也說不出更多的事了。”

白偀的手指無意識地繞著刀,在掌間轉著刀花。

她道:“你把這些告訴我們,是希望我們阻止此事?”

司毓聳肩:“自然咯。”

齊思楓不解:“你為什麽要這麽做?你也是正氣盟的人。壞了正氣盟的事,對你有什麽好處?”

司毓狐貍似的眼睛掃過他,露出一點對於正氣盟的不屑笑意。

他輕飄飄道:“對不起,我可沒有你們那種對於自己門派的忠誠感。我對於正氣盟毫無情感,只是想找個地方實現我想做的事。恰巧他們有這個財力和實力,我就來了。”

白偀:“你想做的事,就是煉藥?”

司毓毫不遲疑:“沒錯,我就是想煉藥。然而藥人之事並非我經手,一旦藥人之血煉成,我煉的那些尋常藥物將變得毫無用處。所以我可不希望藥人能真正煉成。更何況......”

他隨即咬牙,恨恨道:“那夜你們來救囚犯時,提前在正氣盟西南角放了火。我已經提醒那個老頭,告訴他這是你們的調虎離山之計,要他加強地牢附近的戒備。可那老頭就是不聽,白白讓你們救走了那些囚犯,也讓我的煉藥之事全泡了湯。”

白偀懂了:“所以你想報覆他們。”

司毓點點頭。

然而,白偀沒有輕易相信他。她直直地看向司毓,接著道:“可是,毀了你煉藥之事的人,最主要的還是我們。你為什麽不報覆我們?”

司毓輕笑。月色下,他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。

“你怎麽知道,我把藥人之事告訴你們,不是為了報覆你們呢?”

齊思楓心中湧起一股危機感,下意識按住了刀。

白偀的神色卻沒有變化。她冷冷註視著司毓。

司毓看著白偀,不躲不閃地對著她的目光,笑道:“少俠,你踏上的,可是一條萬劫不覆的道路啊。”

一刻鐘後。

白偀和齊思楓並肩走在路上。剛才司毓告訴了他們一條從百草閣離開的隱秘小路,所以他們不太害怕會被人發現。

今晚這一趟找到了給左夜的驚夢解藥,還意外知曉了正氣盟的秘密,可謂收獲滿滿。

白偀向齊思楓道謝:“多謝你方才來救我。若不是那時你突然出現,事情必定不會如此順利。”

齊思楓溫和道:“這沒什麽。我也是不放心才來的。”

他到底不放心白偀孤身犯險,所以今夜思來想去,還是偷偷地跟上了前往百草閣的白偀。他本來不打算現身,準備等看到白偀安全取出解藥後就悄悄離開。沒想到,司毓還真的設下了圈套,讓齊思楓得以及時救出了陷於危險中的白偀。

短暫的對話後,白偀邊走邊回想起司毓剛才所說的藥人一事。

司毓給的線索並不全面,所以還有許多疑惑未曾解開。比如他所說的“藍色”,到底指什麽呢?

她不由得陷入沈思,開始胡亂猜測起來。會不會和天空有關呢?還是衣物?發色?

電光火石間,白偀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副景象。

她驟然楞住。

齊思楓走著走著,卻突然察覺身旁的白偀停住了步伐。

他錯愕回頭,問她:“怎麽了?”

白偀回過神。

她看著他,心中如揚起驚濤駭浪。過了很久,才被她勉強壓下,維持著平常的神色。

白偀恢覆常態,搖搖頭道:“沒事,接著走罷。”說完,她快步趕上齊思楓。

今晚發生了太多事,所以齊思楓也不疑有他,和白偀繼續向前走去。

白偀扭頭,望向身邊的齊思楓。月色下,他的一雙黑眸澄澈幹凈。

齊思楓察覺到她的視線,疑惑地轉過頭:“怎麽,你想到什麽了嗎?”

白偀搖頭:“不,沒有。”她遲疑了一會,似是不經意道,“說起來,印巖的眼睛是深褐色的。”

齊思楓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提起印巖,不過還是答道:“是的,他是異域人,所以眼睛是深褐色的。說起來也挺特別的。”

白偀眼眸閃了閃,接著問道:“這樣異色眸的人,在中原很少見吧?”

齊思楓點頭道:“嗯,很少見。中原人全部都是黑發黑眸,我從小到大,也只見過印巖這麽一個褐眸的異域人。”

白偀負在身後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。解藥瓶子上的花紋硌得她手心生疼。

齊思楓側頭:“你問這個,是想到什麽了嗎?”

白偀:“沒什麽,只是隨口問問......啊,到地方了。”

說話間,他們已經回到了居住的院落。

各自回房前,齊思楓寬慰她道:“明天還要比武,你且先好好休息,也別想太多了。剛才的事,等明天大家都醒了,我們再一起想辦法解決。”

白偀微笑回他道:“好。你也早點休息。”

齊思楓離開後,白偀卻沒有立刻回房。

她站在月色下,仰頭望著清冷的月亮,心中泛著陣陣涼意。

白偀想起,在霞城薛府,她初見左夜的那一日。

那天,他俯身問受傷的她,需不需要幫忙。

她聽見聲音後迷迷糊糊地睜開眼,看見一雙漂亮的眼睛,像是她曾經見過的冷淡貓咪。

那時候,左夜的眼睛,是藍色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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